我们到底该如何与垃圾相处?
“玩儿啊!”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松松懒懒地摊在椅子上,给出了一个不一样的答案。
就在刚才,他完成了一场关于垃圾与艺术的演讲,准确地说更像是一场脱口秀,拖堂了将近一个小时,无人离场,无尿点。
关于他的母校华师大,关于他的导师倪志琪,关于自己的“垃圾生活”都化作了一个个令人捧腹的段子。“我可真是个超级大天才啊!”他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扭身和听众一起,随手就是一张自拍。
这个动不动就上电视,被微博四百多万粉丝称为“楷哥”的网红艺术家每天坚持去楼下理发店洗吹完造型方可见人,而胸前却顶着两摊油渍招摇过市。
天真的张狂,洒脱的偏执,漫不经心地吹毛求疵……这种近乎对立的特质在他的身上奇妙地融合着,构成了魏泽楷其人。
关于魏泽楷的故事纯属写实,若有雷同……
害~那不可能!
“我偏不!”
是魏泽楷最常说的话。
这不仅是一种来自男孩心性,更是一种来自艺术家的“打破”。
如今成了独立艺术家,魏泽楷过上了向往已久的散养式生活。
每天睡到自然醒,玩玩手办,喂喂猫,让创意在脑海中飞一会儿,在无聊的生活中折腾些有聊的事情是才是他眼中的正经事。
“有人说当兴趣成了工作就会失去乐趣,那可不一定。老板说你好,那是因为你创造了利益,但你不一定是在做对的事。所以,我要成为自己的老板,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自己:对,就这么干,你在做全世界最正确的事,你知道么?”
这是什么“垃圾”专业?
没有无用的垃圾,只有放错地方的资源
在西岸艺术中心FutureLab 的N1展厅,有一个硕大威武的机器人闪着银光,迥异于周围的学院派风格。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用废铜烂铁做的机器人,且不含有任何艺术感悟或哲理。但,却是一次对垃圾处理的疯狂尝试。从此,让魏泽楷在玩垃圾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从前在华师大设计学院上公共艺术专业主任倪老师的课,魏泽楷不是在捡垃圾,就是在捡垃圾的路上。
魏同学上哪儿去了?捡破烂去了!一天三次雷打不动。
“我当然不是勤工俭学,我是搞创作去了。回来之堆在宿舍里进行分类,那时候宿舍像一个小废品回收站一样。”他夸张地比划自己的垃圾山。
当时,年级里已经产生了几个高分作品,但心高气傲的魏泽楷不服气,什么是好作品?不是老师口中的“很好不错”,而是要让他们惊讶得合不拢嘴。那一种震惊才是魏泽楷想要的。
“在我心目中能称得上厉害的作品,当之无愧就是《钢铁侠》里面的mk1”托尼·史塔克被抓进山洞,随手用破烂做出第一代钢铁侠,单枪匹马地团灭了全场坏蛋,简直帅呆了!
“我想做一个钢铁侠!”
于是,泽楷·史塔克入戏太深,一头扎进山(sù)洞(shè)偷偷摸摸用收来的废品做他心目中的大英雄,不停地单曲循环托尼在山洞里打铁的那段音乐,身临其境,全程亢奋。4周的课程,魏泽楷前前后后做了两个月,就像电影《肖申克的救赎》一样,潜伏在宿舍里,分类、打磨、喷漆、组装,为的就是老师的那一声惊叹。
“我并不是为了证明我有多厉害,而是为了证明其他班拿高分的同学其实一点都不厉害。”他挠了挠头,笑得毫不在意,“那些东西并不是垃圾,我没有超能力,但也可以把它们变成神奇的东西,我在做一件大事儿。”
在这件为了吓唬老师“动机不纯”的作品完成后,惊讶得合不拢嘴的不仅是他的老师。
当年这件作品随着学校的“再生与轮回”项目去纽约大学与罗马大学等全球各地展览,让纽约时报的记者惊奇到合不拢嘴。“不装一波枉少年,我给当年的自己满分!”
任何一个零件在废品回收站并不能产生意义,一旦拿出来就可能重获新生。艺术创作的过程就是能够让这些垃圾“起死回生”。
很多时候艺术就是这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它不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它一直在生活的“毛孔”中“呼吸”着。
学设计做艺术就像“做豆腐”一样。
做嫩了就是嫩豆腐,
老了就是老豆腐,
太水了就做成豆腐脑,
太干了就是豆腐干,
哪怕做臭了也可以是臭豆腐。
不浪费任何社会资源,物尽其用,大概就是“垃圾艺术”的精髓。
魏泽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总有一丝让人回味的余地。
“我并不是在闹着玩”他突然敛起笑容认真地说:“我们对资源的回收利用是对整个人类都具有深远意义的。我们这个‘垃圾专业’一点都不垃圾。”
能够卯足了劲地瞎折腾,是导师倪志琪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刚上大学,学生们都显得有些拘谨小心,就像棉被放入压缩袋中被抽干了空气,倪老师认为大学应该先解放思想,他尝试了各种办法让学生们在短时间内“膨胀“起来。
魏泽楷大概就是膨胀得超乎想象的那个。
“我之前做过几次很过分的作业,若是放在其他专业可能到现在还没毕业吧……”然而倪老师却仿佛看到了一匹奔腾的千里(野)马。
过分到什么程度?
作业来不及完成怎么办?不管,先玩会儿蜡烛,一不小心把作业本给烧了。被狗吭了,被猫抓了这样老套的借口在他的脑海中飘过,但未曾想过这件作业最后是以“被火烧”划上句号的。
5分钟就把作业完成了,倪老师给出了最高分,绩点4.0!“别说你不信,就连我自己都不太相信。”
如果是这是一次偶然的话,接下来魏泽楷在倪老师的“纵容”下便更“肆无忌惮”了。
一晚上赶不出绘画作业而陷入了焦虑,他把手边的颜料画盒一摔,可不就是一幅抽象作品吗?“我把它抖一抖,颜料也来不及干就把它拍照传给倪老师了。”这个最高分,颇有些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意味。
5分钟烧完一本本子得最高分,1秒钟摔个颜料盒,也是最高分。凭什么?
凭这股“破坏力”与“我偏不”。
大胆一点,破坏性强一点,熟悉的规则不被破坏,就不会有新的东西建立起来。倪老师常说的话,往往被学生们当作理论说教,只有魏泽楷这个“始作俑者”无数次在重修的边缘疯狂试探着,无畏地身体力行到底。
多少年后的今天,当他窝在西岸艺术中心的椅子里,看着窗外的云,悠悠地飘过一句:“基础扎实的放开是新生,基础不扎实的放开才是真胡闹。倪老师看得透彻。”
■魏泽楷平日的正常作业长这样
“折腾”是一种创作的方法,大胆是成为艺术家的开始。
在魏泽楷心里,恩师倪志琪是82年的拉菲,而他是一瓶葡萄汁,正在酿造中。
生活,是很好玩的!
大胆是成为艺术家的开始
魏泽楷总戏谑自己:人闲,手贱。
用削掉的黄瓜皮给自己编织了一副美白手套,把西瓜切成鲁班锁再重新拼装起来,吃剩的肯德基骨头创作成王者荣耀的李白手办……
一个人傻乐,一个人折腾,一个人以俗世废料为零件构建起了一个广阔的精神世界。
魏泽楷说他从来不熄火。“熄了火你就得重启,重启就心慢手生了嘛!”
“很多人和我说,我先去买杯咖啡打打鸡血,回去搞创作。天啊!你手里的东西不就是材料吗?为什么还非得回去正襟危坐搞创作呢?”
他在现场用吸管和咖啡纸杯倒腾出了一盏小台灯。“轻松一点啦,艺术没这么复杂。” 他大口咀嚼意大利面,我总觉得下一秒他就会把眼前的餐盒变成什么稀奇货。
“有疑问有质疑,世界才会往前发展。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就一定是对的吗?我可以保留点自己的意见,去证实一下,说不定就会发现新大陆。”
全世界通用的规则在他魏泽楷这里不一定适用。在他发出灵魂性拷问后,总会有一些新的东西破土而出。
“老师,‘油条’为什么叫‘油条’?”
“因为它是条状的呀!”
“那这些叫什么呢?”
“嗯……还是油条吧……”
“这可是方形、五角形、圆形的,为啥还叫油条呢?为啥不叫油方、油星、油圈呢?”
“老师也愣住了,我就喜欢这种能问倒老师的问题。”这样的裂缝,让魏泽楷看到更大的可能性,那些因习惯而麻木的东西,他总想法设法去撬动它。
有一回路边有个大爷在做玉米卷。魏泽楷好奇心泛滥,随口说了句:爷爷给我盘一个皮卡丘吧 !
老大爷一听,一本正经地说:小伙子,这东西我做了几十年了,只能盘出车轮形!
既是“人闲手贱”,又如何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当着大爷的面,魏泽楷盘出一个摇滚巨星高渐离。 “你没看见大爷当时那个震惊的表情!”有些路没走过,并不代表不存在,别人没试过,我们可以来试一试,不好吗?
谁规定榴莲就一定得满身是刺?他把榴莲削得像地瓜一样光滑,一路抱回家。
谁规定削刀削面一定得手艺非凡?车轮上绑上菜刀,转动起来不也是个削面神器?
■魏泽楷用五谷杂粮拼成的杨幂
对于他人,魏泽楷是个狠人。而他自己觉得狠不狠不重要,不过是换一种思路而已。
生活,其实是很好玩儿的。
街头的涂鸦、墙上的污迹,地上的水渍,衣服上的颜料,身上的淤青……在魏泽楷的眼里,艺术,无处不在,尽情折腾。
■墙上的水渍成了魏泽楷眼里的《徐霞客跋山涉水图》
“我不想做‘柯达胶卷’。”在行业原地踏步的登峰造极,也终究会被抛弃。
“你若是写我的话,只要写我是个大天才就行!”他双手插在裤兜里,大笑着去准备5天后在牛津大学的演讲内容了。
而关于“大天才”的故事我可能只讲了1%。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孙雯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