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记者 顾文俊
英国人总是用伦敦塔桥比喻他们的女王，甚至用“伦敦塔桥的倒掉”来暗喻有朝一日伊丽莎白二世的离去，而关于菲利普亲王离世的隐喻——有传闻说是福斯桥——恐怕英国政府和王室都没有大张旗鼓地演练过，因为在这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亲王的角色并不是那么重要。
人们一说起女王，就会相应地浮现出白金汉宫、温莎城堡、大本钟、下午茶、双层公交车、红色电话亭、瓢泼大雨中的乡村盛宴以及其它一切英国历史文化和建筑的符号，然而，说起菲利普亲王，恐怕只会想起他是女王的丈夫——王的男人。4月9日，爱丁堡公爵菲利普亲王去世，享年99岁，即将铭刻在墓碑上的生卒年份则是圆满的1921至2021。
媒体报道说，作为英国历史上保持君王配偶身份最长的人，菲利普亲王无论个人生平抑或与伊丽莎白二世的婚姻都充满了传奇色彩。这种传奇色彩似乎离不开他和女王的感情。但事实上，菲利普的贵族血统比伊丽莎白更为纯正，因为伊丽莎白的母亲只是与英格兰国王和苏格兰国王沾点远亲，而菲利普的母亲则是维多利亚女王的重孙女，他的父亲是希腊王子。只不过在他还未满周岁的时候，希腊王室就因政变被驱逐出境，他的父母带着他过上了流亡的生活。母亲在他9岁那年患上了精神分裂症，父亲则是花天酒地不肯着家，年幼的菲利普不仅缺爱，而且还一度叛逆，用他表姐的话来说：为了生存下去，他给自己裹上了一层坚硬的外壳。
1939年，18岁的菲利普一头金发，轮廓分明，格外英俊，作为海军士官，在达特茅斯的皇家海军学院受训。那年夏天，13岁的伊丽莎白跟随父母前来访问，两位表亲在餐桌上邂逅。在场的人回忆说：莉莉贝特（伊丽莎白小名）的目光始终在菲利普身上流连不去。有意思的是，当时的菲利普并没有对这位刚刚进入青春期的少女予以注意。直到1943年，菲利普来到温莎堡过圣诞，观看了17岁的伊丽莎白表演的哑剧，这对表兄妹的恋情才真正坐实，显然，他们之间的眉目传情已经瞒不过亲友们的眼睛。次年，菲利普的父亲去世，只留给菲利普几样日常生活用品以及一枚象征着家族身份的图章戒指。
战争的阴影虽然充斥着两个人的青葱岁月，但是显然，伊丽莎白有父有母，有田园生活，要比菲利普幸运得多。但是，这个穷困潦倒的“外来户”，这个复杂迷人的小伙子，对情窦初开的伊丽莎白王储而言，恰如一股新鲜的空气。人总是因为新鲜而走近，不同的经历，不同的性情，更有一种魔力，让生活优越的一方死心塌地。1947年11月20日，伊丽莎白与菲利普结婚，两千宾客参加了这场盛典，时任首相丘吉尔称赞婚礼是“我们必经之路上掠过的一道缤纷色彩”。菲利普依旧穿着他的海军军服，胸前佩戴的是荣誉等级最高的嘉德勋章，这是他的岳父乔治六世国王在婚礼前夕赐予女婿的奖赏。此前一周，伊丽莎白已经率先获得这款勋章，之所以这样安排，只是为了体现新娘的地位高于新郎。
婚后的73年里，菲利普亲王与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经历过所有的家庭风波和世事沉浮。1948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查尔斯王子。1952年，56岁的乔治国王去世，伊丽莎白夫妇正在肯尼亚访问。菲利普默默走进妻子的房间，告诉她这一消息。伊丽莎白并没有落泪，但是看上去脸色煞白。菲利普带着她穿过花园，来到河边，沿着河岸走了很久。那一天，25岁的伊丽莎白成为英国女王，菲利普作为王夫的生涯正式开始。
伊丽莎白女王的传记中透露，王夫这个角色刚开始让菲利普无所适从。作为国王，伊丽莎白的一切事务都有现成的体例，也有世世代代的行为准则参考，然而，如何当好女王的丈夫这件事情，在英国历史上却没有先例可循，而且菲利普亲王的一举一动还需要接受宫廷内臣的监督。尽管和伊丽莎白成婚已经让菲利普改变了不少潇洒乖戾的生活习惯，但是，从“驸马”升级为“王夫”需要他放弃更多的天性。菲利普曾经自嘲说：“我就是一个‘上门女婿’”。一方面，他没有权利干涉妻子的政务，甚至不准触碰女王的公文包和文件箱，可是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尽一切可能配合妻子的工作。在内廷资深大臣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外人，而他自己其实也对这个身份非常抵触，甚至觉得王夫这个使命早就和时代脱节。
让菲利普的大男子情怀备受打击的是王朝称号的定姓。的确，按照传统，女子嫁夫便随夫姓，可偏偏在菲利普和伊丽莎白之间，实质上更像是菲利普嫁给了伊丽莎白。当菲利普据理力争想要把温莎王朝改成蒙巴顿王朝，却遭到了内阁、首相与女王本人及其家族的一致反对。女王虽然有权为朝代改名，但据说是因为她不愿违背母亲和祖母的意愿，也不想因为此事和丘吉尔对立。至于伊丽莎白自身是否也有坚定的立场，外人便不好揣测了。总之，菲利普已经越来越认清自己将要适应越来越妥协的命运，他只能对朋友发泄：“我是全国唯一一个孩子不跟自己姓的男人，我能做的就是不断改变自己，去迎合别人。”
不能改变环境，只能改变自己。这个“嫁给”女王的男人，也“嫁给”了英国王室，“嫁给”了大不列颠的子民。在他的有生之年，他面带微笑伴随在妻子左右，或者跟随在妻子身后。在所有镜头聚焦的地方，他始终温润如玉，既不缺位，也不抢位。他让人们感觉，这是一个模范的家庭，是琴瑟和谐、天伦之乐的表率。在涉及孩子们的决策上，女王完全听从丈夫的意见，为了表示安抚，她还宣布在每年的国会开幕大典上，菲利普亲王的地位仅次于女王，确切地说，就是王座左手下方几英寸的位置。而菲利普作为亲王的生涯也的确兢兢业业地为女王分忧解难，同时也积极赞助800多个慈善团体。对于世界上待机时间最长的君主来说，拥有这样一个丈夫，不仅是一份辅助，一种补充，也是最长情的告白，最安静的港湾。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顾文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