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主持人曹可凡:孩子,读书是为了你将来可以有尊严地生活

每天只要不是很晚回去,我都要在我儿子睡觉前和他聊10分钟。我可以知道一下他每天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今天什么事情让他觉得特别自豪,有什么事觉得非常气馁,有什么事觉得有点窝囊,有什么好的事跟你分享,还有什么不好的事希望你跟他分担……——曹可凡

日前,知名主持人曹可凡在复旦馨然荟讲座系列之《倾听可凡——感恩父母爱的力量》中,畅谈了他对家庭教育、亲子教育、父子关系的理解和感悟。周到君在现场,也从曹可凡的讲述中,看到这位上海滩家喻户晓的名主持真实的另一面,作为一名普通的父亲,他在生活中与儿子建立起了情如兄弟般的亲密关系。

Q:您觉得,家庭教育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曹可凡:上海,是一座对教育非常重视的城市。我觉得,一个家庭对一个人的影响或者对孩子的影响,最重要的就是在教育。

这个教育其实并不在于这个孩子它要考多少分。我们常常忽视了对孩子美育方面的教育。他们对于体育的热爱,对于艺术的热爱。

我父亲这辈人,他们对于音乐都有自己非常独到的认识,以及对文学,对戏剧。所以,对教育来说,这些东西才是真正塑造人的人格。而上海这座城市就让生活在这里的人,有很多的机会去接受这样的一个教育,美学教育。

其实上海一直是世界的文化中心。还记得那个年代最著名的小提琴家海菲兹1927年就到上海来演出过。所有的世界古典音乐大师几乎都在这个城市留下过他们的足迹。全世界最好的艺术团体都会来上海,你有机会去欣赏。

如果让我们的孩子不仅仅局限在功课,局限在分数,让他们有机会参加更多的体育运动,去欣赏在上海举行的各种画展、演出,我觉得这对孩子的成长很重要。

Q:现在社会父母普遍都很焦虑,您怎么看?

曹可凡:现在社会的妈妈都很焦虑,我太太也很焦虑,我也很焦虑。教育资源的相对缺失,再加上父母对孩子教育的迫切心情,望子成龙,望女成凤,都特别着急。我们忽视了孩子的差异性。

有的孩子就是快,有的孩子就是慢。有的孩子就特别善于读书,有的孩子他不善于读书。但他不善于读书,也许在某些方面,他有他的长处。所以我们要知道每个孩子的差异性,不能用统一的标准去衡量一个孩子。

同样,我们对于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的幸福,我们也不是说光从金钱、从物质的角度,我们更多地要注重它的精神的层面。

“上海滩民国才女”严幼韵女士,著名外交家顾维钧先生的妻子,在她111岁过最后一个生日的时候,还跳了一支舞,她女婿陪她慢慢跳了一个慢3。她都100多岁了,走出来还是那么雍容华贵。所以她那种气质,我们有句话叫腹有诗书气自华。

气质不是钱堆出来的,它是教育堆出来的,是一种文化堆出来的。而文化和知识又不太一样。我们现在常常对孩子的强调是什么呢?是知识。比如,我们给孩子灌输的是:贝多芬哪一年生,哪一年死。但最重要的应该是:贝多芬的音乐好听在什么地方。我觉得这是文化和知识之间的区别。

Q:能否分享一些您与孩子的生活日常?

曹可凡:西方的教育更强调的是能力,强调人与人共处的关系。所以我每天只要不是很晚回去,我都要在我儿子睡觉前和他聊10分钟。我可以知道一下他每天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今天什么事情让他觉得特别的自豪,有什么事觉得非常气馁,有什么事觉得有点窝囊,有什么好的事跟你分享,还有不好的事希望你跟他分担……

我觉得对一个孩子来说,学习成绩当然是重要的,但不是唯一的。重要的是什么,重要的第一个是你的善良,第二是你的忠诚,第三是你的荣誉。这些才是你最重要的。你跟人相处才能处在一种最好的状态。

对于名,对于利,对于权,你要用一个很淡的眼光去看它。属于你的就是属于你的。你得到一些什么东西,你就要失去一些什么东西。所以你要教会孩子这样一种很重要的人生观。

Q:是什么成就了现在的您?

曹可凡:虽然我们家族从祖辈开始积聚了大量的财产,可到了上世纪60年代,一切化为灰烬。所以我们这代又从零开始。没有靠家里的权力,没有靠家里的名声,没有靠家里的金钱,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自己做。你为自己负责。

而今天一个开阔的时代,开放的时代,特别是这样的一个充满活力的城市,给每一个人提供了这种可能。我过去是一个学医的人,我可以变成一个做电视的人。这种非常大的跨度,在过去的时代,也许在其他的城市,就很难实现。但是你生正逢时,遇到了这个时代,遇到了这样一个生长的环境,所以才形成了今天的你。这个我觉得就是这些年,我做电视做了这么多年,自己也已经过天命之年,对人生的一些粗浅的看法,供大家参考,与各位共勉。

Q:请曹老师谈谈父爱?

曹可凡:我跟我儿子相处,我一直和他说一个理念,过去,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有一句话叫做:“多年父子成兄弟”。我觉得父亲和孩子之间应该像朋友、像兄弟一样。我希望是用一种非常平等的态度对待所有人,包括我的孩子。

我孩子是个慢性子的人,我则是个特别急的人。比如,有的时候因为慢,考试会来不及做,有的时候他成绩可能就会豁边(上海话:过头,超出限度)。对这种,我就会说,这次考得不好,那下次好好考吧。我觉得成绩这个事还是要从长线看,因为人生是个长跑。但比如对于孩子撒谎这个事儿,我对他就比较严格。

我虽然做娱乐这一行,但一直没有带孩子去到社交场合,最近因为觉得他大了,第一次带他去了一次。那次,我就在旁边观察他的为人处事。我觉得还挺有意思,他不怯场。他也追星,那天碰到邓紫棋,我说,我也不认识邓紫棋,你自己去跟人家讲话。他就跑去和人家讲了一大堆,说你这个歌不错,那个歌不错。还跑到梁朝伟那儿去,跟人家说了半天。我就在旁边看着他,看他能不能独立地应付一些场面。

Q:现在的孩子和家长都压力大,很多孩子在外面补课,您怎么看“愉快教育”?如何教育孩子要好好读书?

曹可凡:其实,国外的孩子也补课,现在,在美国的华人的孩子的补课更甚于国内。因为他们的竞争激烈的程度不亚于我们这里。愉快教育这句话是个伪命题。这个世界上的教育是不会愉快的。从我自己的成长过程来说,我读书读得不错,但我自己也觉得读得挺苦的。但这个苦,是我们自己加给自己的压力。

儿孙自有儿孙福。有必要的一些补课还是要让孩子去补。但希望家长可以用更平和的心态去对待。要相信每个孩子都有他们自己的一条人生道路。世界上的事情总有办法。我从读书到工作,也碰到过许多事情,有的时候特别地绝望,但往往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是第一。

第二,要永远相信你的孩子。你要给他正向的鼓励。如果他的数学不好,你要鼓励他,你的英文还不错!等等。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儿子将来一定要成名成家,我昨天告诉他,我用了龙应台的那句对儿子的教育:你要知道读书不是为我,不是为家里,是为自己。读书为了什么?你要记住一个词,叫dignity(尊严)。你读好了书之后,你将来可以靠你学到的东西有尊严地生活。Do what you want to do,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

比如说老爸就是这样,我可以做我现在想做的事情。我不用去巴结别人,不用趋炎附势,不用伪装自己。我可以做一个真实的自己,靠自己的本事活在这个世界上。

我每天跟他讲一个词,昨天晚上我就跟他讲什么叫dignity,我说你要记住这个词,我要你读书,是为了你将来可以有尊严地生活。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张谷微 吴悦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