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北路有幢“船王”洋房,与香港首任特首有不解之缘

在陕西北路414号,有一幢砖混结构的四层花园洋房,与大多数洋房的命运一样,住进了多户普通人家。然而,洋房入口处建筑物铭牌上镌刻有“中国航运信托公司住宅”字样,又提醒着我们这幢建筑有着一段不为寻常的过往。

■陕西北路414号花园洋房外景

埋藏在船王心底的种子

说起中国航运信托公司,首先得从这家公司的创办人,被誉为“现代郑和”“世界七大船王”之一的董浩云先生说起。董浩云原籍浙江定海,1912年9月生于上海。其父董瑞昌在南市大东门开设了一家源森玻璃五金店,经营五金生意,董浩云则在南市育才书塾念书。董浩云16岁那年,因父亲的生意遇到重大挫折,被迫中途辍学。父亲原本打算回定海老家,而董浩云认为上海发展机会更多,执意留在上海。

为解决一家人的生计,董浩云开始四处奔波寻找工作。经长兄介绍,董浩云先是到国际运输株式会社当练习生。不久后,又参加北方金融巨子、金城银行总经理周作民兴办的通成公司航运业训练班的面试。他的一段豪言壮语给面试官留下了深刻印象: “地球表面四分之三是海洋,我们应该有雄心征服海洋。”征服海洋,是董浩云年幼时就已深藏在心底的一个伟大梦想。

董浩云的老家就在海边,每次回家乡时,他总是被那片蔚蓝的大海深深吸引。上学后,当他听老师讲起明代三保太监郑和率船队七下西洋、远达波斯湾和非洲东岸等激动人心的壮举时,内心便萌发了长大后驾船驰骋大洋的理想。面试后过了几天,他接到了入选通知。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他以优异成绩被天津航业公司录用,由此开启了与海洋密不可分的传奇人生。

■董浩云

一本英文字典改变人生轨迹

1931年11月,年仅19岁的董浩云只身离沪来到天津,举目无亲的他每天只知埋头辛苦工作。闲暇时间,他就一头扎进书堆里认真学习。虽然没受过正规高等教育,但他自学掌握了英、法、日三国文字。凭着超凡的记忆力与核算能力,他很快在天津航业公司崭露头角。而他的勤奋与上进也引起了该公司的船东之一顾宗瑞的注意。

董浩云生前旧交蔡孟坚先生曾追忆:“某日,轮船码头。董浩云携着小提包奔向轮边,放出钢缆,系紧。轮靠岸,他不慎跌倒轮边,将提包内的英文字典抛出。适被船主顾宗瑞在场发现,得知董是努力上进的学徒,因此将贤惠女儿许之为妻子。董浩云旋升为职员。”

1933年12月,董浩云与顾丽真在上海举办了婚礼,婚后定居天津。1936年初,天津大沽口被冰雪封冻,140艘中外轮船被困,天津航业公司轮船被征用前往救灾,董浩云亲自前往指挥。因在救灾中表现突出,他赢得了公司管理层的高度信任。这一年他被转调至上海通成公司,升任副经理。随后举家迁至上海法租界福履理路5号(今建国西路365弄5号)。

■花园洋房建筑门口的铭牌

中国远洋航运的创举

1936年,董浩云拟定了一份《整理全国航业方案》,呈送交通部。他希望在政府资助下,成立一个航运信托公司,以促成中国民营小公司的合并经营,充实本国航运力量,为今后收回沿海及内河航运权并筹备开通国际航线作准备。令人遗憾的是,董浩云这个方案未获通过。

然而,董浩云并未放弃实业救国的理想。1939年,他决定自己筹备成立航运公司,并委托新华银行代收股款,次年在上海筹设中国航运信托公司,又买下了陕西北路414号的花园洋房,作为公司总部。1941年3月19日,董浩云在香港正式注册成立中国航运信托公司,注册资本25万元,在岳父顾宗瑞名下的瑞华银行设立办事处。在当时的形势下,董浩云的船只悬挂英国和巴拿马等国国旗,经营中国沿海及东南亚一带航运业务。

抗日战争胜利后,董浩云从重庆回到上海,中国航运信托公司同时在上海复业,租用外滩12号汇丰银行大楼300、301、303室,设立公司办事处,1947年更名为中国航运股份有限公司。战后的中国百废待举,国内对航运需求猛增。董浩云抓住时机,通过银行信贷,陆续购置了“慈航”“慈云”“天龙”“天平”“天行”等十艘轮船,建立起自己庞大的船队,一举成为中国当时最大的私人船东。1947年,董浩云名下的“天龙”号货船首航欧洲巴黎,1948年“通平”号货船首航美国旧金山,这是中国远洋航运的创举。

在这里,读懂船王初心

1948年12月,董浩云全家移居香港,以香港为基地发展航运。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董浩云的中国航运公司成为世界顶级航运集团,拥有各种干货船、货柜船、客船及散装货船共100多艘,总载重量达1100万吨,从而成为世界最大的独立船王。

陕西北路414号的“中国航运信托公司住宅”,对董浩云而言,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他独立创业的起点,也是中国航运独立发展的新起点,更是照见他初心的地方。董浩云曾多次在日记中表白,他建船造船不仅仅是为了个人和家族的事业,更重要的目的是“愿为国人航运史开一新纪元”。

■董浩云长子董建华重访老宅

重回老宅追忆往事

1937年,董浩云的长子董建华在上海出生了。当时正值日寇强占东三省后大举进攻华北,发动全面侵华战争,中华民族处于前所未有的危难之中。董浩云给孩子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建华,有建设中华之意。

自幼聪明伶俐的董建华,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青年时期自欧美归来后,肩负起董氏家族企业的全部重担,不断拓展航运事业,并在1997年当选香港特别行政区第一任行政长官,2002年连任,2005年起任全国政协副主席。

2012年夏日的一天,已届古稀之年的董建华到访上海,专程来到陕西北路414号老宅探访。重回故地,探寻童年记忆的董建华,还说起流利的上海话:“走这个楼梯的感觉,跟我小时候走在上面的感觉一模一样。”他饶有兴致,还与住在这里的一位老居民攀谈,聊起当年的点滴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