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租赁合同登记备案通知书 本文摄影：张佳琪
两年过去，租户小熊还是没有找到可以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的房子，而拿不到租赁备案，意味着在上海打拼的她就没法办理居住证。小熊的无奈并非个案，尽管租赁当事人应当到租赁房屋所在地社区事务受理服务中心办理租赁合同备案，属于《上海市居住房屋租赁管理办法》所明文规定，但实际操作过程却难倒了一个个小熊这样的租房者。
记者多日调研发现，房东的顾虑，各租房平台推脱，让这纸明文规定形同虚设。
一个个租客的无奈：租房容易，办居住证的租赁备案难拿
近日，读者小熊向周到上海和新闻晨报反映，尽管市面上房屋租赁企业众多，但在寻找出租房上，她却有些“走投无路”了。
“可租的房子很多，但能办居住房屋租赁备案的房子太少了。”小熊说。
小熊今年25岁，自2016年大学毕业后，独自一人在上海打拼的她，就开始了自己的租房生涯。对于期盼通过累计积分落户的小熊来说，办理居住证，是她生活中必备的一步。谁知，因为租房不当，她竟连续2年没办法办理居住证。
“我毕业后才知道，像我这种借房子住的人，如果想要办理居住证，首先需要取得租住房屋的居住房屋租赁备案。”小熊说，因为对政策不熟悉，又缺乏租房经验，租房的第一年，她不慎租到了二房东的房子，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直接泡汤。
“我租的是二房东后搭建出来的房子，既没办法联系到房东，房间本身也无法进行居住房屋租赁备案。”小熊告诉记者。
2017年6月，房屋租赁合同一到期，小熊火速搬离了这间搭建出来的一居室。吃一堑长一智，在第二次租房时，她多了个心眼，明确要求房子必须是业主直租的，没有违建，且业主可以随时联系到。然而，尽管再次借到的房子符合了她的要求，但是在这一年里，她依然没有办成居住证，原因同样是无法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
“将房子借给我的老伯伯一开始答应了会陪我办备案，但是合同签好后，他又告诉我，他儿子不同意他将房子进行备案，说是会影响孙子上学。”小熊无奈的说。小熊为此和房东大吵了一架，然而，房东指出协助小熊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一事并没有写进双方的租赁合同中，拒绝配合。
“我咨询了相关部门，相关部门告诉我，我是可以因房东拒绝配合备案房屋，通起诉解除合同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过程太复杂了，工作忙实在没精力。”小熊说。于是，2017年，小熊办理居住证的计划，再次不了了之。
今年，为了能够顺利办理居住证，小熊提前3个月，就开始四处看房子。能够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成为了她找房的首要目标。由于对私人业主的承诺失去信任，这一次，她将目标锁定为具有一定规模的品牌房屋租赁公司。
“我觉得有品牌保证，应该比个人的承诺靠谱多了。”小熊说。然而，找房的过程，却令小熊十分失望。她发现，一旦谈及需要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态度热情的品牌公寓管家们，就会面露迟疑。有些品牌管家会直截了当的告诉她办不了。有些人则表示可以尽力协助，但不愿给出一定能办的承诺。还有管家甚至直接建议她，找黄牛更快一些。“到目前为止，我还没遇到一家说一定能办成的呢。”小熊无奈的说。
几经挫败，小熊将自己的遭遇发布到了网上。一些网友留言表示，自己也遭遇了相同的情况。
一个行业的潜规则：各租房品牌谈“备案”色变
记者获悉，根据《上海市居住房屋租赁管理办法》（下简称“《办法》”）第十三条以及第三十三条，房东或房地产经纪机构，应和小熊一起办理备案。
《办法》规定，“租赁合同订立后30日内，租赁当事人应当到租赁房屋所在地社区事务受理服务中心办理租赁合同登记备案，但通过房地产经纪机构订立租赁合同的，由房地产经纪机构代为办理租赁合同登记备案”。同时，“租赁当事人未在限期内办理租赁合同登记备案手续的，由区、县房屋行政管理部门责令限期改正”。
也就是说，在上海，出租房应进行居住房屋租赁备案，是早有明确规定的。一项被明确规定的行为，实施起来，真的有小熊说的那么难吗？记者以租房者身份，对几家租房品牌进行了暗访。
“非常抱歉，我们不提供这项服务。”当听到记者提及希望房屋能够进行居住房屋租赁备案后，租房品牌“V领地”的客服人员给予了直截了当的拒绝。“我们的房屋是商业的用水、用电，提供不了这项服务。”客服人员解释。
租房品牌“魔方公寓”的客服人员表达了同样的观点，“魔方公寓”的客服人员说：“所有的房源都办不了居住证，我们的房源是商业性质的用水、用电，整层租的。我们客服中心这边了解到的是这个情况。”
与一口否决的“魔方公寓”、“V领地”不同， “蛋壳公寓”、“自如”、“寓多多”三个品牌的客服人员均向暗访的记者表示，公寓方会尽力协助租户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为租客提供相应的材料。但是具体到某一房源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的情况，租户需要联系负责具体房源的管家，由管家联系业主后，才能确定。
根据三家租房品牌客服的指导，记者随机在品牌网站上抽取了房源，并联系了对应的管家。记者发现，在这些管家口中，因为房东难以到场，一间房子是否能办成居住房屋租赁备案，更多靠的是运气。
“蛋壳公寓”管家说：“居住证的话，公司这边会给你们提供房东的房产证复印件，但是房东可能本人不会出面。你们可以将材料拿到去办理居住证的地方去办理，具体能不能办下来，也不能给你百分百的保证。有人办下来过。”
“寓多多”管家则表示：“居住证几乎办不了，办居住证需要房东本人配合办理，目前房东本人不愿意配合。”
“自如”管家在得知暗访记者要办居住证后，同样表示，房东很难在场，房源是否能够办理居住证，有些运气成分。该管家否定了记者选定的小区，向记者推荐了另一个“成功率高”的小区：“你想住的这个小区比较难，需要房东本人出面，而房东又不一定愿意出面。我这里还有一个不需要房东本人出面，也能办成备案的小区，前面的房客都办的比较顺利，我比较推荐。”这名管家说，但她同时表示：“任何一个管家都不能保证100%能办成。”
■某街道社区事务受理服务中心
一些房东的小算盘：担心备案后缴税添麻烦
明明有明确规定，为何一个个房东推三阻四呢？
“有些房东是不愿意将自己的房子备案。有些房东则是不愿到场，毕竟他们把房子委托给我们，就是为了少点麻烦。很多房东甚至不在国内，没办法要求他们到现场配合备案。”一名管家告诉记者。
“还有，就是有些房东担心租赁备案后要缴税，甚至他们会担心影响孩子的入学。”这名管家向记者透露。
那么，管家口中的有些人能办成、有些人办不成，有些区域更容易办成又是怎么回事呢？记者调查发现，这是不同街道、镇对居住房屋租赁备案材料的要求不同导致的。由于房东几乎不愿出面，对居住房屋租赁备案材料要求较低的街道、镇，就成为了更方便租客备案的区域。
以记者随机暗访咨询的8个不同街区为例。杨浦区五角场街道、浦东新区花木街道、徐汇区徐家汇街道，对于代理经租机构代为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一事，要求相对宽松，成为公寓管家和租客眼中的“成功率高”区域。
根据这几个街道的规定，如果租户是房地产经纪机构签订的租房合同，在申请人申请后，房地产经纪机构在携带企业营业执照、法人身份证、委托书等必要材料后，只需提供房东的房产证复印件、身份证复印件，即可代为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而几家租房品牌均表示，他们有能力提供以上材料。
但是，黄浦区南京东路街道、长宁区江苏路街道、静安区静安寺街道、虹口区北外滩街道、普陀区曹杨新村街道5个社区事务受理服务中心，则对暗访记者明确表示，除了房东房产证、身份证复印件，在携带必要材料后，代理经租机构还需携带房东房产证原件、身份证原件，才能代房东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而对于租房品牌来说，提供以上两项证件原件，难度不亚于邀请房东到场。记者暗访的五家品牌公寓中，没有一家能够保证一定能提供房东身份证、房产证原件。
“这是房东的私人证件，需要由管家咨询房东的。”“自如”客服工作人员表示。
一条衍生的黑产业：有人选择找黄牛“铤而走险”
■“黄牛”办理房屋租赁备案的流程
在暗访中，一名管家在得知记者办理居住房屋租赁备案的需求后，直截了当表示，“其实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找黄牛。”而小熊也告诉记者，如果实在找不到办法，她打算找黄牛“铤而走险”了。
在淘宝网上，记者看到，许多商铺公然打出诸如“上海临时居住证咨询服务快速办理代刷代办新服务”、“上海市长期临时居住办理续签”等擦边球服务，在这些服务的评论区域和提问区域，不乏有消费者表示，已经购买过服务，并“办过了”。
记者随机选择了两家商铺进行暗访，暗访中发现，购买此类服务，不仅违法，而且操作过程风险极大。一名商铺客服告诉记者，目前可以协助记者办理居住登记，费用为2400元，登记满6个月后再凭居住登记办理居住证。而在办理过程中，记者即无法见到房东本人，也无法看到居住房屋租赁备案等材料。此外，还需单方面向对方提供身份证扫描件等材料。
“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如何保证你拿到我的身份信息后不乱用？比如用来贷款？”记者问。
对此，两家商铺客服不予回应。其中，一家商铺客服明确拒绝了记者提出见面的要求。另一家商铺客服尽管同意了记者线下见面的要求，但同样表示，既不能让记者接触到房东，也不能为记者提供办理过程中的材料。甚至不能承诺一定可以办理成功。在记者提出希望进一步了解代办者身份后，这家商铺也明确表示了拒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