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回忆录|吃货们竟啃“蜂窝煤”?忆起了那个“煤球炉”年代

有朋友看了《想象不出,如今的并购金融集聚区是卖山芋的地方》这篇文章后,说:“突然想起了以前长风地区的煤饼供应店,是否也有可能写一个故事。”我想有道理。在那个“煤球炉”年代,长风地区家家户户都烧煤球(后来烧煤饼)。每户人家都得凭煤球卡去煤球店购买煤球(煤饼),每个月的供应是定量的。

能够激发我写这篇文章,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缘由,近日在家门口的便利店里竟然发现了“蜂窝煤”,啊?“蜂窝煤”是可以吃的,稀奇!商家的创意不错啊!

于是,我就想起了“挑煤球”的一些往事——

长风地区有两爿煤球店

我的印象中,长风地区有两爿煤球店:一爿店在中山北路华师大东门的马路对面商店北侧,一爿店在苏州河畔新渡口居民区的西侧。这两爿煤球店担负起解决长风地区百姓的“柴禾”问题、“炊烟”问题。“柴米油盐酱醋茶”,这开门七件事的第一件事,就是“柴”,“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的“米”,排在第二位。可见“柴禾”的重要,它与百姓生活息息相关。如果没有“炊烟”,也就会少了诗人的浪漫。煤球在炉内发光发热,为百姓生活增添光彩!

煤球店的煤球,来自煤球厂。在苏州河南岸的强家角渡码头边,就有一爿煤球厂,可以看见煤块堆成山。那一颗颗鸡蛋形状的黑煤球,靠模具和机器运作,才能大规模生产。后来有了煤饼,煤球店可以自己生产,一部机器加模具,可以把煤泥冲压成型。在买煤球时,我在旁边看工人师傅操作,很有趣。本来是拌好的煤泥,在模具里一压“华丽转身”,就变成有12孔的煤饼,简直是一件“艺术品”。人很聪明,后来有人发明家用的简易模具,在家里可以自己做煤饼了(我也做过)。从煤球店买来煤泥(价钱便宜),借来模具,自己敲煤饼。精打细算,节约钱财,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

挑煤球的艰辛

话说挑煤球,可是一件力气活儿。100多斤重的担子,身强力壮的问题还不大,可压在我这个瘦弱的“读书人”的肩上,还要跑好长一段路,那真是很吃力的。

还在读书时候,记得有一次母亲叫我一起去新渡口挑煤球。从新渡口到长风老屋,也有一段距离。当年我因贫血身体很瘦弱,一筐煤球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杠棒中间,传递到杠棒两端的肩膀。我的肩膀痛得要命,一路上双手托着杠棒坚持着,时不时要求停下来喘口气、换换肩,一直坚持到家门口的弄堂里,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母亲放下杠棒,拿起杠棒就打我,说:“煤球筐已全部移到我这边了,还挑不动。养你有什么用?”多子女家庭,生活的艰辛,本身像一座山一样,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我委屈地哭了。晚上揉着又肿又痛的肩膀,仿照白居易“卖炭翁”的诗体,写了一首“挑煤球”的叙事诗……

后来成家了,自己“开伙仓”,也体会到生活的艰辛。同样是挑煤球,我的工作单位有“黄鱼车”,可以不再挑,借来“黄鱼车”去购买煤饼(改烧煤饼),脚下蹬力,省力不少,肩膀不再受罪。煤球炉加一只煤饼封住炉门过夜,早上起来打开炉门烧早饭。早饭后再加一只煤饼封住炉门,下班时打开炉门烧晚饭,省掉了每天起火生煤炉的麻烦(有时候炉门没封住,熄火了得重新起火生煤炉)。不过,问题又来了,这时候煤球店也有“代送煤饼”的业务(需付费)。有一次送来的煤饼堆在门口廊檐下,碰上暴雨,部分煤饼淋湿“遭殃”……

阿牛师傅挑煤球,健步如飞

讲到“代送煤饼”,想到了一个人——阿牛(化名)师傅。他“接单”为民挑煤球(煤饼)的业务,受到周边邻居的欢迎。

阿牛师傅居住在长风地区的陈家渡,熊背虎腰、体格健壮,像一头牛。圆圆的脸上常挂笑容,为人友善。周边邻居都很喜欢与他“开开玩笑”“寻寻开心”。叫他挑煤球,给他一些“脚步钿”,有时候说零头“不用找了”,但他不肯,硬要把零头找给他们。他讲究的是一个诚信,虽然他不懂诚信两个字是怎样写的。他说这是做人的规矩,虽然他也不懂法律上对规矩是怎么解释的。

当年陈家渡有一些直管公房,我所在的单位房管所经常去维修。因此,与阿牛师傅很熟。我就见过他挑起煤球来,健步如飞,一路上还会哼着他自己听得懂的小调。有时候大热天,他照样在烈日下挥汗奔走。他很忙,每天都有“单子”,有的是预约单。

想想看,在那个烧煤球(煤饼)的年代,陈家渡就有100多户人家,而且“名声在外”,附近村宅也有叫他挑煤球的。因此,在那个年代,在长风地区特别是在陈家渡,他很有名气,他是个“名人”。

这是一种为民服务的“挑夫”精神,人民需要他。

诗人说,挑起了太阳。阿牛不懂挑太阳,但他实实在在。他说,每天迎着太阳,他很开心,太阳给他温暖和热情。诗人说,挑起了风雨。阿牛不懂挑风雨,但他怕风雨,怕风雨湿了他的煤球。他在风雨中跑得更快了,实在不行,就在路边的廊檐下躲躲雨……他就像一颗“开心果”,把欢乐带给每户人家!

当然,阿牛也有发“牛脾气”的时候。有时候谁的“玩笑”开过了头,他就会把扁担往地上用力一撑,“牛眼”圆瞪,“开骂”几句谁也听不懂的方言。虽是一挑夫、一走卒,但也有人格尊严!

我不知道阿牛师傅现在怎么样了,但他在烈日下挑着煤球健步如飞的样子,至今深刻地烙在我的脑海里,像夸父在追日……

笔者后记

现在,长风地区早已没有了煤球店。家家户户告别了煤球炉,在新工房用上了煤气灶。不用再挑煤球了,我的肩膀也不会再疼痛,也不用担心廊檐下的煤饼被暴雨淋湿“遭殃”,这是时代的进步。

煤球与煤饼,成了回忆。

有时候在梦里,我还会在给煤炉“喂”煤饼,让它“吃饱”好过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打开炉门烧早饭吃。哎,吃早饭啰,我端起煤饼吃了起来,味道不错。不好,崩了牙,我醒了。“睡眠”状态的电脑也醒了,屏幕跳出来一笼煤饼,一个小朋友在吃“煤饼”。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朱惠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