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八万人的二层包厢里，徐根宝终于等来了自己生命中大圆满的时刻。他蛰伏崇明十年磨一剑，今夜收获了第一波金灿灿的成果。
武磊赛后第一时间在场边接受采访，说上港获得这座联赛冠军要特别感谢徐指导。“这支队里有非常多徐指导培养出来的，这个冠军也是他当初的梦想，我们也是帮他实现了这个梦想。”这句话说出了那些崇明出来的球员们的心声。然而多少让人感到有些遗憾的是，徐根宝最终并没有从包厢下到球场，参与上港教练和球员们的庆祝，他是怕抢了属于其他人的风头。
徐根宝（中）今晚出现在八万人的包厢中
提前两小时带着小脚凳来球场
傍晚5点半左右，上港主场迎战北京人和的比赛正式开始前两小时，徐根宝已经早早出现在了八万人。
一身便装，脚蹬一双黑布鞋。因为腰不好，他随身带着小脚凳，沙发不坐，要坐在凳子上。旁边有人已经为他把正装准备好了，挂在衣架上。因为上港赛后在宾馆里还预备举行一个庆祝仪式，这身衣服可能就是为了留到那时穿的。在包厢里，根宝见到了自己昔日有线02时期的队员、现在的上港副总孙祥。后者倒是一身西服领带，看上去一丝不苟，头势也清清爽爽。有人已经提前祝贺他们了，根宝摆摆手，说满口话不可以讲那么早。
老头迷信，他要低调攒人品。上港战胜恒大回沪，有媒体去崇明采访他，他强调“还有两场球，理论上广州恒大还有夺冠的希望，对不对？你输两场，恒大赢了，冠军就是恒大的。”这么说，是为了提醒武磊他们一定不要掉以轻心。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享受这金光闪闪的时刻了。
转让之后就很少来八万人了
自从把东亚整体转让给上港以后，徐根宝就很少来八万人了。
听上港的跟队记者说，2015和2016这两年他偶尔还会接受俱乐部的邀请去看两场比赛，后来因为去西班牙忙洛尔卡俱乐部的事务，就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了。根宝自己也解释，“现在是上港的时代了，而且还聘请了外教，我不想影响球队的气场。”另外一方面，他也是怕球场上这帮小孩会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分心。但他承认，“我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把球队转让给上港，如果不是有这么强的实力支撑，看台上就不会有这么多球迷，球队也不会搞得像现在这么好。”
不过，再怎么为了避嫌，这场比赛总归要来的。上港登顶中超联赛，球场上首发的8名本土球员里只有一个石柯是绿城青训出品的，贺惯虽然不是根宝基地培养，但也是从东亚时代就受过根宝的指教，其余6人则都是他扎根崇明根宝基地里培养出来的。毫无疑问，这个夜晚的荣耀同样属于这个看台上的老人，他是主角之一。
此刻的徐根宝笑得格外灿烂，然而，如果没有四年前在这里流下的眼泪，也就不会就今晚的笑容了。
时间回到四年前的10月26日，当时的上海东亚在中超倒数第二轮比赛中主场3比0战胜了江苏舜天，这是这支球队最后一次在八万人比赛了。那之前不久，上港集团已经将其全资收购，根宝按照惯例躲在球场二层的包厢里。当王燊超为球队首开纪录后，他立刻召集队友走到边线处一字排开，朝向老人包厢所在的方向，鞠了一躬。看台上那面巨大的TIFO一直在宣告自己的存在，TIFO上印了徐根宝的头像，头像边上一句英文：“THE STORY CONTINUES”（故事继续），下面四字中文：“只因有你”。比赛结束，已经下到场内的徐根宝眼眶红了，这个一向以强硬面目示人的老人这一次终于屈服于自己的感情。赛场喇叭里响起的是西城男孩招牌式的“You Raise Me Up”，他抬起手抹了把眼眶……而就在那之前几天，在根宝基地里已经进行过另一种意义上的告别。那是球队的最后一次训练，根宝在练了半小时后喊停，他让球员们早点回去收拾东西。然后他让所有人弯下腰去摸一摸草地，“我以后就不能带你们了，你们把这里的地气带走。”
徐根宝和上港集团董事长陈戌源（右）
后退有时更需要勇气
无论是八万人的告别还是根宝基地里的告别，都是这个老人自己选择的。在2013年他主动写给当时上海市委书记韩正的一封信里说，自己倾向于将俱乐部全资转给上港集团这个方案。这看起来是根宝个人退的一大步，但却是球队、甚至是上海足球在前进道路上迈出的一大步。有时候，适当的后退比一味勇往直前需要更大的勇气。“市场经济很现实，没钱就是没钱，你一定要面对现实。”一句话道尽老人拉扯着这些小球员一路走来经济上局促和内心的不安。比如2012年初遭遇财政危机，想以2000万的价格转让球队，却被断然拒绝，最后险些卖房；比如一度以红酒抵充奖金……他后来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说，自己当初带东亚打中甲联赛，一年花了1000万，包括冲超成功这一年也只花了2000万。“我们这里运动员工资很低，我记得张琳芃、武磊他们在我这开始只有3000块，后来5000块，最多的时候也只有1万，政府购买我们服务去参加全运会这几年就是1万。”
老人原本可以将球队拆分开来对单个球员进行买卖，但他说，那样的话球队就散了，他要看到这支球队仍旧在一起。他后来对本报记者说到这次集体转让，“上次陈戌源（上港集团董事长）也说了，‘你错过机会了徐导，你晚点卖，武磊一个人就顶一个球队了。’我没后悔，我说‘我根本也没考虑过，想通过他们赚多少钱。可能如果我那样想的话，这一切成功就都没了。’”上港走到今天，最应该感谢的就是根宝当年选择了集体转让这一模式。如果他从个人盈利的角度出发将球员单个出售，那么几乎可以肯定也将不会有上港今天的冠军。上港为了这次转让花了多少钱呢？根宝说，一亿多，两亿不到。
往事回忆到这里就够了，接下去，就该为了现时正在进行中的夺冠而庆祝了。上港夺冠后，根宝的身影悄悄一闪，离开了包厢，消失了。但他此刻的内心一定是激动的，感慨万分的。
前两天，他谈到冠军时曾说：“我希望如果武磊们能拿下中超冠军，也就当做是一个鼓励奖。如果拿到联赛冠军，这是鼓励你们继续为上海这座城市、为中国足球去夺得更多的荣誉！”在根宝这里，赞扬永远是蜻蜓点水，批评和鞭策则是更为深刻的、永恒的。但是作为武磊他们，也许更想在此刻听到老帅对于自己百分百的肯定吧。就这一回，根宝不该对这些球员再吝啬自己的夸奖了。
图片：顾力华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沈坤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