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记者 顾文俊 向来被视为气候谈判重要参与者的巴西，昨天给了全球变暖问题各方重重一击。就差一周，2019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承办国“花落”巴西的决定即将被宣布，有“巴西特朗普”之称的博尔索纳罗的新政府却决定放弃申办。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放弃承办，因为两个月前，巴西就已经拿下大会的举办权。当时的巴西政府外交部曾表示，举办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确立了巴西在可持续发展问题上的领导地位”。如今却临阵脱逃，巴西突然爽约是否意味着其在应对全球变暖问题上的退缩？
《顾问》本期访谈嘉宾：国际关系学院公共管理系教授 数字经济研究院副院长 储殷
巴西退缩 所为哪般？
顾问：为什么突然退缩？巴官方给的理由是财政吃紧以及政权交替在即，但是，巴环境部官员透露，相关预算问题早已得到解决，巴国家气候变化基金也有资金储备用于保障大会举行。
储殷：博尔索纳罗一直就不喜欢气候变化大会，这也合乎他本人的政治立场。他是一个极右翼的领导人，对于进一步开发巴西的石油、天然气这样的资源，向来是野心勃勃的，他当然不太愿意在环保问题上捆住自己的手脚。而作为一个石油出口大国，巴国内对于气候变化的反对力量也非常强大。从国际大环境来看，只要美国不感兴趣，气候变化进程就会失去很大动力，尤其对拉丁美洲国家来说，与其和欧洲站在一起，不如跟随美国，这也是常见的思路。
顾问：博尔索纳罗在上任前一改此前的选举承诺，称不会像特朗普那样退出国际社会应对气候变化的《巴黎协定》。但据目前看来，巴西气候政策是否已变脸？
储殷：他想要有条件地支持《巴黎协定》，其实跟特朗普重谈W TO如出一辙。言下之意就是，现在大家都退群成风了，以此相要挟，看你能不能满足我的条件和要求，或者给我一些额外的补偿。那些右翼上台之后都是这样的路数，也就是要里子不要面子，把前几年的理想主义和全人类的精神都往后退，退到国家立场上来。据我看，在持续了一段时间的高潮之后，全球气候变化进程或防止全球变暖运动即将进入一个明显的低潮。
顾问：根据最新出炉的2018年“气候变化表现指数”，巴西在全球60个国家中排名第19位，是“中等表现”分档中的第1位。在2012年，其表现更是排到全球第4位，高于瑞典、挪威等国。怎么做到的？
储殷：一般的减排目标实现，无非就是技术上的改进，或通过政策的补贴来引导，或通过对清洁能源的运用。巴西在气候变化上取得的成绩更多是基于对其它产业的牺牲，比如对亚马逊雨林开发的限制，由此也限制了经济的进步。当然，那些年是左翼政府执政，巴西的税收、环保、福利都搞得很好，代价就是经济基础被搞垮了，就业形势很严峻。博尔索纳罗之所以能上台，就是利用了人民对经济状况不满，他必须大刀阔斧做点事情。说实在的，像巴西这样的国家往能源上走是很正常的，因为它是非常重要的能源出口国，而全球气候变化最核心的问题是要换能源，这对能源出口国来讲是很不利的。因此，他没有公开退出《巴黎协定》，只是拿腔作调，对全球变暖问题各方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气变征程 举步维艰？
顾问：巴西的爽约对全球变暖问题各方来说是个打击，因为它本来是气候谈判的重要参与者，也是明年大会的唯一申办国。巴西退出了，谁来填这个缺？
储殷：这种活动就是花钱挣面子，有钱的时候大家都愿意办，没钱的时候就光点头、不出钱。环保部门肯定会说经费预算没问题，但是，政府能省一点是一点，其实是可以理解的。
顾问：联合国最近发布的一份报告称，各国未能采取必要行动来避免气候变化的最坏影响出现，行动和目标之间还有很大差距。各国履约进度究竟如何？
储殷：对协定的履行状况注定是要大打折扣的。全球变暖最大的责任方是发达经济体，而发达经济体又不愿意承担责任，老想让新兴经济体来埋单，但是，像中国这样高风亮节、有战略眼光的国家毕竟是少数。而且集体行动不具强制力，容易出现搭便车的现象，类似“你们多减排一点，我少减排一点也没事”。说到底，国家和国家之间，政府和政府之间，处于一种无政府状态，像这种全球性的公益行动单凭抗议很难推动，不尽如人意是必然的。
顾问：《巴黎协定》的主要目标是将本世纪全球平均气温上升幅度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拒绝《协定》的国家只有叙利亚和美国，就连战乱频仍的叙利亚也已宣布将尽快签署加入《协定》并履行承诺，为什么美国还是这么倔强？
储殷：前几年，中美在减排目标上的意见尚且一致，但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能否实现目标也变得更加不确定。所谓的气候变化问题，实际上关乎各国国内利益重新分配。欧洲国家将发展新能源作为基本国策，其绿党的势力很强，通常是绿党倒向谁，谁就执政。新能源产业在欧洲拥有巨大的既得利益，在政府补贴里可以拿到大量资金，经营环保的政客和企业家非常多，所以，欧洲国家对环保的推动很有积极性。但像巴西和美国这些国家，对新能源并不实行补贴，比如新电动汽车特斯拉在巴西就拿不到补贴，卖的很差，相反，能源集团在巴西和美国的发言权很大，对环保拒不买账。
顾问：本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中外记者会，对外介绍“中国已提前3年落实《巴黎协定》部分承诺，将在2020年百分之百兑现承诺”。为什么我们有此底气和进度？
储殷：首先当然是我们的政府比较有责任感。其次，中国的产业正好处在升级换代的过程中，我们正在逐步向清洁能源转型，社会公众对环保的关注度也比较高。再次，新能源也成为未来中国经济的突破口。
顾问：在历届气候变化大会中，我们都在强调“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但是，在发展中国家与发达国家的博弈中，最较劲的其实是什么？
储殷：其实就是标准的制定权。环保的技术标准长期由发达国家掌控，怎么样算环保，是由他们说了算。谁控制标准，谁就能获得特权和利益。发展中国家最缺的就是这个。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顾文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