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问丨反恐无孤岛 极端皆可恨 新西兰历史上最黑暗的日子!

3月15日,两起由白人至上主义者针对穆斯林的枪击发生在与世无争的新西兰,事件已被定性为恐怖袭击。恐袭的背后是否有组织?仇恨的因子从哪里来?我们是否应当重新认识新西兰甚至大洋洲?而自媒体在这起惨案中发挥的平台角色需不需要引起现代人的警醒?

《顾问》本期访谈嘉宾: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院长特别助理、军控与安全研究所所长 李伟

华东师范大学新西兰研究中心主任、澳大利亚研究中心主任、英语系主任 陈弘

有组织的恐袭案?

Q 顾问:新西兰情报部门尚未确定凶手是否属于更广泛的组织,也不清楚这些人是如何获得武器的以及谁在培训他们。从作案手段上,能否判断其背景?

A 李伟:在西方国家包括新西兰,类似凶手这种白人至上主义者的人群应该是广泛存在的,有些是有组织的,有些则是以俱乐部的形式,或者只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截至目前,从官方记录上,尚未发现新西兰存在这样的极右组织。而从行凶者作案前的推文内容来看,则可以确定,凶手是典型的极端的白人至上种族主义者,他们行凶的目的是为了宣扬这种极端种族主义思想,制造宗教间和种族间的仇恨

Q 顾问:凶手声称仇恨多元化,在其“自述书”中历数了多个他认为白人遭到其它种族杀害的事件。是否也能从其个人历史观、价值观甚至性格的角度去解读其作案动机?

A 陈弘:作为英语系出身的学者,我仔细观察了凶手在推文中使用的英语,他的那篇“宣言”没有任何语法和拼写错误,不像其它极端分子的表达往往在语言上缺乏逻辑性,但是,他的思路很清楚,虽然其中有不少种族主义的胡言乱语,所以,他代表了那样一批有目的、有策划能力的个人。

A 李伟:这不是一起偶发的、临时起意的或者因为性格问题引发的事件,在他的推文中表现出来的思想跟西方其它国家的极右主义思潮完全吻合,跟制造挪威恐袭案的布雷维克以及在英国发生的袭击穆斯林民众的事件都是一致的。鉴于新西兰对枪支管控并不严格,只要没有犯罪前科,都可以通过正常渠道获得枪支,可见,凶手选择新西兰,不仅做好了思想上的准备,也做好了攻击前的筹划,而且袭击的目标也十分清楚。

Q 顾问:怀有极端思想的白人残忍杀害了几十名穆斯林,会不会加剧西方国家与伊斯兰世界的冲突,甚至引发更多的报复行为,使事件轮番升级?

A 李伟:这恰恰也是国际恐怖主义势力愿意看到的,东西方的矛盾、不同民族、宗教与种族之间的矛盾在这些血腥、暴力事件加剧的情况下,也为恐怖主义、极端主义的不断发展和蔓延提供了更加肥沃的土壤。从恐怖主义发展的历史来看,这些矛盾也是恐怖主义、极端主义所利用的最主要工具,新西兰这起恐袭无疑会使这种对立更加激烈,由此引发的恐怖暴力行动也会更加猖獗

重新认识大洋洲?

Q 顾问:仇恨的因子从哪里来?美国的一位资深安全分析师说,美国和欧洲经常发生的随机杀人“病毒”蔓延到了新西兰。多年稳居世界最安全国家排行榜前列的新西兰存在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吗?

A 陈弘:我们总认为新西兰是远离世界纷争的“世外桃源”,而且其社会和文化也比较安定,新西兰总理说这起恐袭是新西兰历史上最黑暗的时刻之一,因为这个国家处在地震带上,过去发生过巨大的灾害,但那些悲剧都是天灾,类似恐袭这样的人祸对新西兰来说,简直不可想象。新西兰的警察在大街上并不配枪,他们意识不到会发生这样的恶性事件,恐袭的发生说明,新西兰在恐怖主义的袭击中再也不能偏安一隅。这次袭击中表现出来的白人至上主义主要来自西方种族主义的回潮,虽然他们实施行动的对象是穆斯林,但实际上,这种袭击可以面向任何一个族群。它并非基于某种宗教思想,它针对的还是移民、难民。那位澳大利亚裔的凶手在“宣言”中说,他在欧洲的小镇看到难民从他身边走过,无法接收这些他眼中的“入侵者”,可见,他把这种思想又带到了南半球。应当说,新西兰本身并不存在滋生恐怖主义的土壤,是杀手本人在游历欧洲的过程中产生了这个念头。实际上,也是西方社会白人至上主义沉渣泛起的反映。

Q 顾问:新西兰总理在记者会上说,这是一起“前所未有的暴力事件”。景色宜人、开放包容的新西兰,是不是也走到了一个国内安全形势恶化的转折点?

A 陈弘:新西兰在多元文化的建设方面做得很好,毛利语和英语在新西兰的法律上拥有同等地位,毛利人和英国人当年签订了协议,两个种族之间没有经过暴力冲突就达成了条约,此后世界上不同民族和文化的融入在新西兰的分布也很均衡,它是一个在种族上非常友好和谐的社会。但是,这起恶性事件说明了种族主义思潮的全球性。美国总统特朗普视难民和移民为洪水猛兽,这种立场却能获得大量拥趸,说明不只是蓝领工人,而是在西方整个社会阶层中,都存在反多元文化的市场。

A 李伟:关于转折点的问题,我们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新西兰。在当前这个网络化、信息化的时代,极端分子受到国际整体大环境的影响越来越大,新西兰不是一座孤岛近两年来在西方国家出现的极右、白人至上、种族主义的思潮也在不断上升,这些国家的政府所采取的措施中却不乏排外、歧视、仇视移民的政策出台,比如美国政府发布禁穆令,把中南美洲的移民当作入侵者对待,欧洲多国也拒绝难民、移民,甚至以“脱欧”的形态表现,整个西方国家政治生态中向右转的势头在不断扩大,这些对新西兰的极端分子也产生了刺激性的作用西方国家只注重遏制打击那些打着伊斯兰旗号的极端思想,对于宣扬白人至上的极端思想并没有采取有效的措施,导致凶手犯案前可以发表长篇的推文,却没有引起情报和反恐部门的警惕

Q 顾问:凶手是澳大利亚人。澳新的文化同根,两国的恐怖势力是否也存在这种联结性?

A 陈弘: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都是英国殖民地的时候,曾经商量过要合并成澳大利亚联邦,但因当时各种条件没有谈拢,新西兰还是独立了出来,其离澳大利亚最近的一个岛并入了澳大利亚。两个国家可以说是同起源、同历史、同背景、同命运,两国的地缘政治关系也都密切相关,对种族问题的认识也趋同。共同经历的多元化对两国带来文化丰富的同时,也对其中一部分极端分子带来了影响和冲击,这种影响可能表现为较为温和的排外心态,也可能转变为剧烈的恐袭行动。

应否审视自媒体?

Q 顾问:凶手自称通过网络游戏学会了“民族主义”,而且,他在事前通过个人社交账号发布“宣言”,并现场“直播”了从出门到开枪杀人的整个过程。自媒体为普通人的自我表现打开了不设防备的方便之门,是否也给罪恶提供了释放的窗口?

A 陈弘:最近,我也和学生讨论过这个问题,传统主流媒体可能都认为,我们应该减少对新媒体及新的传播方式的依赖,似乎我们只要放下手机,就能回归到正常的日常生活。但我觉得,在新的时代,我们应当适应包括网络游戏在内的新传播媒介,需要正视其价值,而不是一味地排斥,比如,手机现已成为我们体外的新器官,要排斥也排斥不了。但确实也应该考虑这些新媒体会对人造成的影响,对它的不当使用造成的后果有充分的认知。

A 李伟:这个问题值得各国深思。事实上,任何新生的科技都可能被那些残忍的恐怖分子、极端分子利用,成为恐怖主义的“教学”平台和极端主义的宣扬工具。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净化网络、管理网络方面,西方国家往往也会采取双重标准,纵容一些极端思想(如白人至上主义)肆意妄为。在乌镇的互联网大会上,习近平主席提出,我们要有一个健康发展的网络,要加强网络空间的治理,这也是全球治理的重要组成部分。网络无处不在,信息无所不及,只有通过国际社会广泛深入的合作,才能逐步遏制恐怖袭击这种丑恶、血腥的行径

来源:周到上海       作者:顾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