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报记者 荣思嘉
2017年3月1日起，《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以下简称《控烟条例》）修正案正式实施，作为室内公共场所的商场，禁烟早已成为市民的共识。然而，近期记者对全市多家知名商场走访调查后发现，这些“无烟商场”出于商业收益等目的，对禁烟的问题开了一个口子：针对商场内电子烟门店或摊位设置电子烟体验点鼓励顾客尝试、试抽电子烟等做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商场不让顾客抽烟，却允许电子烟门店让顾客去试抽，这说不过去啊！”市民李先生直言，商场的这种做法有点过分。
上海市卫健委表示，根据《控烟条例》，商场室内禁止吸烟，“商场内鼓励顾客进行抽烟的行为不妥，即使是电子烟，其危害也已明确”。但由于《控烟条例》对电子烟并未有明确界定，所以监管执法部门对于这一问题的应对措施仍以加强宣教和督导为主。
目前，本市相关部门正加快推进将电子烟纳入《控烟条例》监管的工作，以加强对电子烟管控。
黄浦区悦荟广场
顾客不能抽，店铺却能提供体验
在黄浦区悦荟广场四楼yooz（柚子）电子烟门店，记者以消费者的名义前往选购，一名25岁上下的男店员热情地介绍起了电子烟，得知记者并非自用后，他没有邀请记者试用，而是自己拿出烟杆演示了一番电子烟的使用流程。
记者询问电子烟能否在商场内使用，他解释，因电子烟是无味的，所以可以在室内使用，并且现场就可以在商场里试用。记者观察到，他在使用电子烟期间，排出的烟雾量非常大，一团白雾要将近三四秒才能消散。
这么大的烟，真的可以在室内使用吗？男店员表示：“因为没有规定，所以目前商场内可以使用电子烟。”
但记者向该商场保安人员询问该问题时，得到的却是“商场不可使用电子烟”的答复：“我们看到有人在公共场合抽烟都会提醒，包括电子烟，影响到其他顾客当然要提醒啦！”
顾客不能抽，为什么商场里卖电子烟的店铺却可以试抽？这名保安并未做出答复，而商场方面则干脆拒绝了记者的采访。
黄浦区疾控办：电子烟存在二手烟的危害
黄浦区疾控办工作人员表示，目前，黄浦区并没有针对电子烟的管控措施，主要还是以宣传和教育为主，宣传不要在公共场所使用电子烟，因为电子烟本身还是存在二手烟危害的。
针对悦荟广场的上述问题，该名工作人员建议市民可以拨打12345进行投诉，卫监所收到投诉后会到现场进行处理，但由于目前法律法规还不完善，更多还是以宣传教育为主，难以有强制性的处罚措施。
长宁区龙之梦、来福士
电子烟门店在商场设“体验区”
记者日前在长宁区的龙之梦和来福士两家商场都发现了电子烟实体店。长宁龙之梦的B2层电梯旁设有一个relx（悦刻）门店，店铺旁边还立着一块广告招牌，上面写着“电子烟体验区”。
记者在店员的推荐下，尝试使用了电子烟，发现使用过程中产生的烟雾量非常大，随即向店员询问商场是否可使用电子烟。
“商场可以，但是一般性嘛，禁烟的地方，你不要去抽。”店员回答。
记者向龙之梦的保安人员询问是否可以在商场里使用电子烟，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但截至发稿时，记者并未得到商场方面的官方回应。
在长宁来福士商场6楼，也设有SNOW PLUS（雪加）电子烟门店，当记者问“商场里可以使用电子烟吗”？这家店的店员称，上海的商场还没有对电子烟进行管控，“要是（商场）有人管，稍微收一下就行了，没事的”。
对于电子烟门店在商场里允许使用电子烟的问题，来福士方面表示，商场室内、公共区域、餐饮店都不允许吸烟，如发现吸烟行为，商场安保人员会上前劝阻，并引导到吸烟点，多次劝阻无效，商场方面会向12345反映，这个禁烟要求是包括电子烟的。
既然如此，商场里的雪加电子烟门店允许顾客试用电子烟，是否违背了商场的规定呢？对此，来福士方面未给予回应。
长宁区卫健委：提倡不在禁烟场所使用电子烟
长宁区卫健委相关工作人员表示，在日常工作中，会要求和建议公共场所的管理人员，要告知和宣传不要在禁烟场所使用电子烟，但是从法律法规的层面上讲，目前的确没有法律法规给予支撑，只能在日常工作中宣传、提倡。
针对来福士和龙之梦存在的上述问题，长宁区卫健委之前并未收到过类似的市民投诉，后续会对此进行关注，并到商场上门了解情况。
静安区晶品购物中心
店员热情邀请顾客试抽电子烟
10月28日，记者在静安区的晶品购物中心4楼找到了两家售卖电子烟的门店，当记者前往柜台询问电子烟的相关情况时，不管是yooz还是relx品牌的门店销售人员，都热情地邀请记者当场“试抽”电子烟。
为了向记者展示电子烟并无二手烟的危害和味道，yooz品牌的门店销售人员还深吸一口电子烟，吐出烟雾，让记者感受烟雾的“果味”，而relx品牌的工作人员虽然当场没有向记者展示，但在谈话中也透露自己经常在商场中示范式地抽电子烟。
“我们这种区域（商场），它（电子烟）是可以抽的，除非有专门要求连电子烟都不能抽的情况下，不然我们也不会在这里摆摊了呀。”当被问及商场能否抽电子烟时，yooz门店的工作人员如是回答。
对此，晶品购物中心工作人员回应称：商场是禁烟区域，香烟是肯定不能抽的，电子烟也属于商场控烟管控范围，是不能抽的。商场里的电子烟门店提供试抽服务，的确与相应规范有冲突。
该工作人员表示，因为这两家店铺是近期才进驻的，商场后续会跟相关部门进行反映，与店家做好禁烟方面的沟通，督促门店不要设立试抽环节。
静安区卫健委：电子烟控烟执法的确难开展
对于晶品购物中心两家售卖电子烟的门店在禁烟商场内试抽电子烟一事，静安区卫健委的工作人员回应，因为电子烟可能具有危害性，静安区健促办已经留意到这方面的问题，后续会将电子烟纳入到吸烟有害健康的宣传教育中，主要从健康的角度引导大家少抽烟。
但是，由于目前并没有相应的法规作为支撑，电子烟控烟相关的执法工作的确很难开展。
普陀区我格广场
商场内电子烟禁止难度很大
10月29日，记者在普陀区我格广场一楼找到了一家品牌为SNOWPLUS（雪加）的电子烟门店，同样遇到了店员热情的“试抽”邀请，并且店员自己还特意拿出烟杆进行示范。
记者询问店员，是否可以在商场抽电子烟？“可以！”这名店员在给予肯定的答复后，又补充道，“但是，有的商场是不允许的，电子烟（目前）禁得很少，因为（还）普及不到那个地步。”
针对这个问题，我格广场的管理方工作人员直言，电子烟在商场的禁烟难度很大，因为禁烟并没有明确到电子烟，没有法律法规的支撑，商场方面就没有办法对这个问题进行处理。此前，商场也曾尝试过对顾客使用电子烟的行为进行劝阻，但频频受阻：“只有相关的法律法规出台后，商场才能进行管控，不然难度很大。”
普陀区爱卫办：积极落实商场无烟环境
对于我格广场反映的电子烟禁烟难题，普陀区爱卫办的工作人员表示，因为商场属于禁烟场所，禁烟的范围应该是要包括电子烟的，但是因为电子烟属于近两年才兴起的新兴事物，相应的法律法规还没有明确给予规范，所以爱卫办相应的工作主要还在于规范和劝阻上。
在得知部分电子烟门店在商场里提供试抽体验服务后，普陀区爱卫办的工作人员表示，后续会到相关门店进行劝阻，加强禁烟宣传工作，积极落实商场无烟环境。
杨浦区百联又一城、合生汇
百联又一城称没法管，合生汇考虑移门店
在杨浦区的五角场，同样也有两个商场设有电子烟线下门店，同样也都提供试抽体验服务。
在百联又一城6楼一家门店进门处的角落里，放着relx和小野两个品牌的电子烟在售，但数量不多。
看到记者关注电子烟，店员详细介绍一番后，很快拿出试烟嘴套，让记者进行试抽体验。
“这不算是抽烟，只算是吃糖一样，商场里没有明文规定说不能抽电子烟。”面对记者的询问，店员这样回答。
百联又一城商场方面的答复也差不多，“《控烟条例》没把电子烟加进去，我们也没办法管，毕竟没有依据”。
在合生汇商场B2层有一家relx门店，除了记者之外，还有一名顾客在门店进行试烟体验，不断吐出的烟雾量非常大，而电子烟门店正对的则是一家奶茶店，不少顾客逗留在电子烟门店和奶茶店之间的通道上，对电子烟排出的烟雾侧目而视。
“商场还是可以抽的，就是不要太明显就行。”该门店的店员说。
与其他商场“无计可施”的态度相比，合生汇商场方面的做法显得更为积极。工作人员表示，商场对于香烟和电子烟都是不允许使用的，商场设有露天阳台和一楼商场外吸烟点，如果发现吸烟行为，会引导至吸烟点。
针对目前商场内部的电子烟门店，商场后续会考虑将其移到吸烟点附近营业，或者与租户商量转变销售模式，以解决在商场内部使用电子烟的问题。
杨浦区卫健委：商场里提供电子烟试抽不妥当
杨浦区卫健委的工作人员表示，目前，电子烟的确还没有被囊括进控烟条例，所以在执法上没有依据，如发现控烟场所有人使用电子烟，只能上前劝阻，但没办法处罚。
上述工作人员表示，商场内的电子烟实体店邀请顾客体验抽电子烟的行为无疑是不妥的，后续会对商场管理者、店铺经营者加强宣传教育。
徐汇区南洋1931商场
店员以商场可使用电子烟作卖点
徐汇区南洋1931商场B1层也设有yooz电子烟门店，店员向记者热情地推荐起每一种口味，并一直邀请记者试抽体验。
“这个是雾化器，商场里可以用的。”店员为了让记者放心，还举例称商场里有人一直都把电子烟拿在手上抽，也没事的。
记者采访期间，一名身着维修人员服饰的男士也来到门店柜台咨询，店员更是一直以商场可以使用电子烟作为卖点，向这名顾客推销。
“你们在商场里上班，不能抽烟，可以买电子烟抽啊。”店员说。
对此，南洋1931商场物业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出于消防安全方面的要求，商场停车库一律不允许抽烟和使用电子烟，但是在商场里并没有相关要求。
南洋1931商场的工作人员表示，因为是禁烟商场，商场并不允许使用电子烟。然而，当被问及电子烟实体店为何可以在商场内提供试抽体验服务时，商场方面拒绝了记者的采访。
徐汇区爱卫办：进一步做好控烟宣传督导
徐汇区爱卫办的工作人员表示，与其他区一样，徐汇区对于电子烟的管控难度主要集中在缺少政策法规的支撑，无法执法，只能以宣传督导为主。
针对南洋1931商场电子烟门店鼓励消费者在商场内试抽电子烟的做法，后续会到现场进行情况核实，进一步做好控烟的宣传督导工作。
市民声音
商场没有尽好控烟责任
对于商场里的电子烟门店设有体验区，鼓励消费者抽电子烟体验，商场里的消费者又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呢？
记者在多家商场随机采访了多位市民，几乎所有人都表示，不支持这样的电子烟销售方式，同时也有很多市民认为，商场作为管理方没有尽好控烟责任。
“商场肯定是禁烟场所，就算是电子烟，其实也是烟的一种，应该不能在商场里抽的！”陈先生说，即使《控烟条例》没有明确规定，但是电子烟属于烟几乎是大家的共识，不应该这么死板地拿条例说事，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在无烟商场内对电子烟的使用情况加强管控。
“商场不让顾客抽电子烟，但是自己却允许电子烟的门店让顾客去试抽，这说不过去啊！”市民李先生直言，商场的这种做法有点过分。
“最近看报道都说电子烟其实也有二手烟，会释放有毒气体，那肯定不能在商场室内抽呀，这样影响的是商场里所有的人。”黄小姐认为，既然电子烟同样存在二手烟的危害，必然会影响到其他市民的合法权益，从这点出发，商场当然不该允许在商场里设立电子烟抽烟体验点。
律师观点
电子烟不应在控烟区域使用
2017年3月1日起，《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修正案正式实施，全市所有室内公共场所、室内工作场所、公共交通工具内都禁止吸烟。
修正后的《控烟条例》一度被冠以史上最严，然而这一条例，却对室内使用电子烟无计可施。因为没有法规支持，控烟部门也因此难以执法。
针对这一系列的问题，中国控制吸烟协会公益法律专业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兼秘书长李恩泽表示，目前，上海的《控烟条例》中并没有明确将电子烟纳入管控，所以对商场内使用电子烟的现状管理，存在很大难度。
目前，全国共有5个城市将电子烟纳入禁烟范围，包括深圳、张家口、秦皇岛、南宁、杭州，10月14日深圳更是根据新修订的控烟条例开出了首张电子烟吸烟罚单。
在上海，近年来也有多起在地铁上使用电子烟被曝光的事件，对于地铁上能否抽电子烟的问题，上海地铁官方多次作出提示，提醒乘客电子烟也是烟，同样在《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的管控范围之内，同时《上海市轨道交通管理条例》也明确规定，在轨道交通设施范围内禁止吸烟。
轨道交通部门对待电子烟的态度十分明确，这样的做法是否可以借鉴到同为控烟区域的商场呢？
对此，李恩泽表示，上海轨交方面的做法一方面是参照了《控烟条例》，另一方面也依据了本身行业的管理条例，两项规定加以辅助的做法值得借鉴。他认为，商场在电子烟控烟管理方面，可以借鉴《消防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加以配合：“针对商场内设电子烟体验点的做法，也可以通过提起公益诉讼的办法，让商场管理者认识到，电子烟不应该在控烟区域内使用。”
市卫健委
加快推进将电子烟纳入条例监管
针对商场内设电子烟体验点，鼓励顾客尝试、使用电子烟的做法，上海市卫健委的工作人员表示，根据《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第六条，本市室内公共场所、室内工作场所、公共交通工具内禁止吸烟。因此，商场室内禁止吸烟，“商场内鼓励顾客进行抽烟的行为不妥，即使是电子烟，其危害也已经明确”。上述工作人员表示，卫健委也曾收到过控烟区域内有市民使用电子烟的相关投诉，但由于目前《上海市公共场所控制吸烟条例》对电子烟并未有明确界定，所以监管执法部门对于该问题主要应对措施仍然为加强宣教和督导。
据透露，目前，本市相关部门正加快推进将电子烟纳入《控烟条例》监管的工作，以加强对电子烟管控。
来源：新闻晨报 作者：荣思嘉
